6月10日19:00,济南婴儿安全岛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媒体记者、济南市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和附近村庄纳凉的村民。
相比前几天,现场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在此之前的一天,婴儿安全岛迎来最为繁忙的一天,共计接收了21名弃婴,创造了单日记录,最多时,安全岛内有4名婴儿等待安置,需要2名护士轮流照看。“今天白天就来了2个,劝回了1个,只接收了1个。”一名现场记者说,“今晚,应该要‘冷’下来了。”
然而,轻松的气氛很快被打破。
20:05,在车灯光的映照下,婴儿安全岛东面,一对妇女的身影引起了记者和工作人员的注意。这对妇女自西向东缓慢向婴儿安全岛走来,脚步踉跄,背后的车灯光把她们照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隐约可见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是来遗弃孩子的!”近100次的经验让现场的记者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个是想要遗弃孩子的家长,哪个是偶然路过的路人。职业的敏感让现场的记者和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一起向安全岛靠拢。
这是一对中年女子,年轻一点的脸上蒙着大口罩,年长一点的戴着一顶太阳帽,帽檐拉下来,遮住了脸,怀里抱着一个白色毛毯包着的婴儿,两人都是满脸泪水。
“孩子有脑瘫和癫痫,7个月了,再过几个月(超过1岁)就不收了,这个我知道。”抱孩子的女子说。
听到劝解员不断劝说放弃遗弃,两名女子索性蹲在了安全岛门口。近10分钟的劝说无效之后,工作人员只好打开安全岛的门,两名女子跪在婴儿床前安置好了孩子,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安全岛。
安全岛对面的路边,一辆小面包车在等待着两人。两个女子相互搀扶着向面包车走去。看见有记者在拍摄,面包车慢慢地向前驶出了一段距离,略微减速,两个女子紧走了几步,面包车却又加速向前驶去,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把两个女子扔在了身后。
自此开始,安全岛迎来了一个“弃婴高峰”,在此后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出现了5名弃婴,出现了前一名弃婴还没安置好,后面的家长已经在排队的情况。
与前几天不同的是,自10日晚开始,工作人员开始查验身份证,但是也仅仅是“威慑”而已。这一措施,让不少弃婴家长“赖”在了安全岛门口,拒不出示身份证,也拒不离开,甚至现场市民发生争执。
20:50左右,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安全岛东面黑暗的阴影里,一位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年轻母亲怀抱婴儿走下出租车。
当工作人员要求出示身份证时,这名母亲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开始大叫:“这里不是福利院么?为什么不要我的孩子?”
一位现场市民斥责道:“你扔掉自己的亲生骨肉还理直气壮?”
这位母亲的情绪更加激动,一遍遍试图强行穿过阻拦,打开安全岛的门。最终,在劝说下,她出示了身份证,将孩子送进安全岛,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直到走出灯光的照射范围,她才“哇”地放声痛哭起来,哭声在夜空中回荡,冰冷无助,而记者看到,孩子的父亲就躲在出租车里,始终没有露面。
22:35,一对中年夫妇来到安全岛门口,怀中两个月大小的婴儿瘦弱得像一只小猫,面对工作人员的询问,两人始终一言不发,用沉默来拒绝出示身份证件,在门口一直站了1个小时后,23:38,两人趁工作人员安置别的弃婴,快速拉开安全岛的门,不到1分钟的时间就放下婴儿出门离开。离开时,慌不择路,两人甚至走错了方向。
22:00左右,婴儿安全岛的门灯和上方的红色发光亚克力字全都熄灭,窗户上贴着卡通纸的安全岛看上去像是一座温馨的幼儿园教室。
此时已经有6个婴儿被遗弃在这里,现场的气氛变得紧张凝重起来,记者和工作人员站在婴儿安全岛门口,像一个个黑色的雕像,没有人愿意说笑,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22:10,一位身穿白色T恤的年轻母亲从阴影里走出来,怀中的女婴白白胖胖,不时活泼地伸伸胳膊、扭动身子。
“孩子是癫痫,睡醒了就‘抽风’,治不好。”这位母亲说,自己坐了24小时的火车从哈尔滨来到济南,24小时的孤独旅程,却并没让她回心转意。“孩子的爸爸是山东人,孩子有病后就不要我们了,我来找了几天也没找到他。”
怀里的婴儿时不时地“啊啊”叫着,有记者问:“她是不是在叫‘妈妈’?”
“不是。”女子有些急切地回答,“她就是‘啊啊’乱叫。”后半句话带着哽咽的哭腔。
连日蹲守,骨肉分离的场景,现场的人们已经亲眼见证了近100次,但是每一次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叫出“妈妈”、每一次家长决绝地转身而去,仍然让人揪心不已。
由于不肯出示身份证件,女子怀抱婴儿坐在安全岛门口,半个多小时之后,工作人员无奈放她进了门,放下孩子后,在劝说下,女子出示了身份证件,然后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在她等待的过程中,她给孩子加了最后一次衣服,喂了最后一次奶。
躺在婴儿床上的孩子不知道,在短短8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被她的亲生父母先后抛弃。
自6月4日晚开始,济南市儿童福利院安排劝阻人员上岗,一些家长开始将孩子遗弃到福利院附近的公路边、绿化带内。6月10日晚,有2名大约3个月的婴儿被遗弃在绿化带内,当被找到时,他们身上的被子都已经被蹬开,穿着单薄的衣物暴露在夜风中。
10日晚20:45,一名男婴被遗弃在遗弃在安全岛东约500米的绿化带内,孩子家长乘坐一辆飞速离开的白色轿车,在经过福利院门口时大喊了一声:“那边有人扔孩子”就算完成了一次生命的交接。
11日凌晨00:43,一名女婴被遗弃在安全岛东约300米的绿化带内,孩子家长乘坐一辆出租车,同样地大喊一声,与之前不同的是,这辆出租车在几分钟后又折返,回到婴儿被遗弃的位置,确认婴儿被找到之后,又径直离开。面对现场市民的高声责骂,家长神情木然。
面对这种恶意遗弃,儿童福利院十分无奈,按照规定无法直接接收,只能让发现弃婴的群众报警。最终,现场一位市民两次报警,分别两次将孩子抱到了福利院门卫室内。
(初审编辑:张洁 责任编辑:高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