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粽子

　　又是满街粽子飘香时。岁月悠悠，总抹不去的，是对于粽子的那份疼痛而温暖的记忆。

　　母亲包得一手好粽子。母亲的粽子不仅外形漂亮，而且馅儿多、黏软、香甜，在四邻五村是出了名的。每年的端午节，母亲总要包很多粽子去卖，赚点柴米油盐零花钱。在那吃糠咽菜的贫瘠岁月，美美地吃顿粽子那真是奢侈，所以，母亲包粽子却从不舍得吃个粽子，也只是让我和弟弟尝个而已。

　　那年端午节，我在满屋的粽香中醒来。不知母亲已忙碌了多久，眼前已是满满两小水桶粽子，黛青色的小山似的。母亲在桶上盖了白色的小棉被子，放在平板小推车上，正准备出门。

　　我深吸了一下鼻子，“好香啊”。母亲拿出一个粽子，点着我的鼻子：“小馋猫，你吃一半给弟弟留一半，如果卖不完，剩下的你再和弟弟吃。”为了第一时间吃到剩下的粽子，我执意跟着母亲去走街串巷。“粽子，糯米枣香的粽子。”母亲的吆喝声在清爽的晨风里响起。还没串完两个村，粽子已所剩不多。我踮着小脚尖儿，帮母亲拿粽子，我多盼着桶里会剩下几个粽子啊。就在母亲给别人找零钱的当儿，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悄悄伸进桶里，我一把抓住“偷粽贼”：“干吗偷我们的粽子？”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我：“姐姐，我没有偷，我有钱。”她展开另一只小手，手心里躺着皱巴巴的一角钱。“哼，你这钱连一个粽子也买不到。”我气呼呼地把她的手从桶里拽出来。“怎么回事儿？”母亲俯下身子问那小女孩。“我娘割麦子割到了脚，流了好多的血，不能走路了，我想给娘买粽子吃，让她快点好起来，这是我自己攒的钱。”母亲眼里竟有了泪：“多懂事的孩子，来，宝贝儿，把这几个粽子都拿上，回去给你娘吃。”母亲把桶里的粽子都拾出来，共有六个，一并塞在小女孩的怀里。

　　我看看空空的桶，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我从小女孩的怀里一把抓过一个粽子，歇斯底里地：“这是我的粽子！”“放下！”一向温和的母亲怒喝道。“我就不！”我固执地攥紧了那个粽子。“啪！”母亲在我后背上重重地击了一掌：“怎么这么不听话？”

　　等待了一个早上的期望一下子破灭了，我小小的胸腔里充满了失望和对母亲的愤怒，我一把把粽子掷在地上，用脚踩了个稀巴烂。

　　母亲忽然抱住我，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孩子，娘以后会给你包很多粽子，让你吃个够。”

　　许多年过去了，那个粽子仍疼痛在我的记忆里，再回首，却是更多的温馨和感动，因为，我终于读懂了母亲散发着粽香的心。